此為沉月之鑰之延伸作品。
CP/ 兄弟中心
性質/ 兄弟情
數量/ 已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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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病時帶伴手禮什麼的,送水果是困擾,送花是垃圾。」——那爾西ver.
秋冬交接,天氣經常忽冷忽熱,如果不注意好自己的保暖狀況,實在很容易就感冒倒下。
對於那些經常熬夜的人來說尤其容易。
「咳咳……」
天已經白了,本應早起上工批改公文的我卻依然躺在床上。感覺腦袋有千斤那麼重,本想硬著頭皮自己走到辦公室,意料之外半路遇上奧吉薩,還不知為何被他叨叨念念一番。由於受不了他的說話方式,我便板起臉來把工作丟給他之後,獨自回到房間休息。
服過藥之後並沒有覺得比較舒適,反而鼻塞得越來越嚴重,讓我不禁懷疑起開藥給我的醫生的能力。如果是個庸醫就沒有必要待在宮裡,聖西羅宮可不是給沒有能力的人偷雞摸狗的地方。雖然人家常說上樑不正下樑歪,但是這裡除了恩格萊爾以外,一切我說了算。我一點也不想應付第二個恩格萊爾。
不,第二個恩格萊爾應該就是我哥,都很難以應付又不受控制……
……話說回來,要是整間宮殿都是恩格萊爾,西方城還要不要玩啊?全部怠職玩樂的話,我乾脆去投靠東方城算了。正確來說,讓東方城統一世界算了。這樣我也不用做的那麼辛苦……
不知道是因為躺在床上沒事做還是生病的時候特別容易胡思亂想,想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後,我只覺得更加頭暈目眩了。翻身時下意識發出呻吟,因為感冒的緣故覺得四肢逐漸發冷,緊緊抓住棉被的邊緣,將自身縮成一團,試著讓身體溫暖一點,卻一點用處都沒有。
昏沉而意識逐漸迷茫之際,我隱約聽到敲門聲,八成是得知我感冒前來探望的人。現在是天才亮後約一個時辰,會得知我感冒的事情之後、在這種時間點,立即來確認我的情況的人大概也只有那個盲目的紅心劍衛,由於沒有特別喜歡他,我決定閉眼裝睡,否則聽到他那些更讓我煩躁以及不適的話語之後我的頭恐怕會更痛。
我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腳步聲很輕,緩緩的往床邊走來。我沒有改變心意的打算,嘗試做出熟睡中的呼吸頻率,希望讓來人打消繼續接近的念頭趕緊離開。
出乎意料之外的事又發生了。
那人不但沒有選擇離開,反而拿了椅子在床邊坐下。聽見拖動椅子的聲音我的心都涼了一半,一想到不太熟、甚至是不太喜歡的人坐在床邊看著我……這下我真的認真考慮乾脆直接睡了算了。反正不管是恩格萊爾還是修葉蘭,他們都不可能那麼快知道我生病的消息,而且就算知道了也不一定會來看我,再怎麼等也沒有意義。
雖然我好像在等他們,但其實並沒有特別想要見到他們,反正見到了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好,我也說不出『我很好』這種騙人的謊言,多半只會讓他們擔心而已。不想讓他們擔心,所以不要見還比較好。
不過,生病的人似乎總是特別容易意識到『寂寞』,所以這種重要的人總是不在身邊的生活,此時總會特發明顯、深刻,內心甚至塞滿思念到一種令人感到疼痛的地步。
明明他們常常只會讓我很生氣或是無奈,但在我的心中的重要性卻是日益增加。我不排斥這種情況,但這份心情卻常常讓我在跟他們相處的時候不知所措甚至慌了手腳。為了掩飾心中的慌亂,我總是板起臉下逐客令,不容他說的氣魄總是讓他們很快地摸摸鼻子離開。
然後,在他們離開之後懊悔自己的行為。
在他們再來找我之前,我又會繼續想著關於他們的事,一邊悄悄期待、又有點提心吊膽的等待下次見面的日子到來。
就像是個惡性循環。
我常常連我自己想要什麼都不明白,也經常說錯話。
我不知道其他人知不知曉我的這份笨拙,但我只能祈禱他們都不知道。
越是想瞭解某個人,只會越清楚自己有多麼不瞭解對方,然後逐漸打退堂鼓而已。
彼此相處將近一年,但還是沒有人能瞭解我內心的希望。
不知道我其實很希望他們留下來跟我聊天。
不知道我其實很希望他們跟我分享生活上的鎖碎小事。
不知道我其實很希望他們……讓我也加入他們的生活。
我總是覺得我的存在是他們的負擔。
不苟言笑、說話嚴厲狠毒、眼神冷淡……這些缺點我都知道,卻不知道怎麼回事,在重要的人面前我會變得更加放不開,甚至是比對待一般人還要來的嚴苛。
明明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存在,我卻無法為他們做些什麼,總是添加他們的困擾。
我很氣惱這樣的自己。
全世界最討厭的人……
莫過於我自己。
『那爾西?』
「!」
『還以為醒了……』
一雙溫暖的手撫上我的額頭為我拭去汗水,熟悉的聲音在耳邊落下,說話時的氣流細柔的撲在臉頰上,一切輕柔得讓我想哭。
我現在才知道是誰來了。
和原先預想的人完全不同,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這個我朝思暮想的人確實就在這裡。
現在最需要的人就在這裡。在我身邊。
這時候……我應該怎麼做才對?
他的動作沒有停止,用手帕在我的額上輕輕擦拭。
『那爾西……那爾西……那爾西……』
我不能明白那一聲聲的呼喚中夾雜的沈痛情緒是什麼,我明明就在這裡,在他眼前。那又為什麼要那樣呼喊我?
因為情緒不安,我的睫毛劇烈的動了動。
但即使如此,他還是沒看出來我在裝睡,手指碰上我的側額順著頭髮下滑。
一遍又一遍。
好像永遠不嫌膩一樣。
如果是一般兄弟,這種三流的演技肯定早就被識破了吧。
可惜『一般』這個詞,向來無法用在我們身上。
大家所謂的『一般』對我而言卻是像看到彩虹,需要天時地利人和才有的一瞬驚喜。
對我而言,無法彼此理解、不能常常在一起、從小沒有一起長大的兄弟才叫做『一般』。
就像我平常在心中呼喚修葉蘭一樣,修葉蘭在我耳邊一次又一次的呼喚我的名,一次又比一次還要夾帶更多無法言喻的情緒。
為什麼要那樣呼喊我?
為什麼不說一聲就跑來?
為什麼?
我再也無法安耐情緒,睜開雙眼,然後用不耐的表情看著修葉蘭。
『咦?』
見到我張開眼,修葉蘭明顯被我驚嚇到,很難得看到他楞住的表情,不過也只是一瞬間。他很快地就整理好情緒,露出以往同樣的燦爛笑臉迎向我。
『早安,那爾西,身體舒服一點了沒有?』
聽他的用詞,似乎是以為我剛醒來而非發現我根本沒有睡著,我選擇配合他,稍微斟酌自己的用語。
「……早,人都病了怎麼可能舒服,你是笨蛋嗎?而且你叫我幹麼?」
他的笑容一僵,不太確定的詢問我,『……你聽到了?』
我對他白了一眼,「叫我起來卻沒事,小心我扣你薪水。」我哼了聲,皺緊眉頭,裝成起床氣得模樣,試著製造出我是被他吵醒的假象。幸好修葉蘭不像『一般』兄弟那樣瞭解我,他點點頭後老實的道歉。
『對不起,我只是聽說發燒的人很難叫醒,想實驗看看小小聲的叫會不會醒……沒想到那爾西你就算生病了也很淺眠的樣子,生活壓力太大了嗎?』
「我的生活壓力還不都是你們這些人造成的?」
『哥哥可是很認真的在東方城為你分憂解勞的。』
我嗤鼻而笑,修葉蘭立即露出誇張的受傷表情。我知道那是為了掩飾才裝出的演技,但我卻怎麼樣也想不出,他是為了掩飾什麼。
『哥哥這麼盡心盡力的在幫你,你居然這樣對待我!哥哥好受傷、心好痛啊!』
「喔,是嗎。」
『那爾西,你為什麼對哥哥這麼冷淡?哥哥哪裡做的不好嗎?』
「做的不好的地方可多了,你要我一一數給你聽嗎?」
挑起一邊的眉,我沒好氣的說。
常常被我扣薪的修葉蘭也想起自己手邊的錢常常不夠的原因是什麼,認命的扁扁嘴不再抗議。之後又想起別的事,立刻露出剛才一樣的笑容。
『差點都忘了,為了祝福你早日康復,哥哥帶了花給你。』
修葉蘭邊說邊把原本放在腳邊的一朵白色花朵撿起來遞給我,撲鼻的花香瞬間充斥我的嗅覺。
這種花原本的香味就這麼濃烈嗎?我覺得被這香味弄的有些目眩。
「這什麼爛花,路邊摘的吧。」
連個包裝都沒有,而且莖的地方看起來不像是用剪刀剪過,而是直接用手折斷的,怎麼看也不像是特地去買來送人的花。
至於送花有什麼祝福的效果暫時先不予置評,但是這樣的東西拿來送人真是一點誠意也沒有。
『……那爾西,這種時候說聲謝謝就好了,戳破事實你也不會比較開心啊!至少、至少我不是空手來,而且看到花還想到了你!』
「可以請你以後不要看到花想到我好嗎?這會讓我想起以前你寫得那些噁心的信。」
『你是說那些證明你對我的愛超越了精神阻礙還讓我覺得很爽的寄錯信函嗎?』
「形容詞不要那麼多!」
被他那麼鉅細靡遺的描述之下,讓我一下想起了當時候的情景。
那個時候修葉蘭處於靈魂碎片的狀態,雖然聽起來像是騙人的一樣,但他已經死了這件事情卻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不相信怪力亂神的我也只能被迫接受『靈魂碎片』這個說法,並且做好再也見不到修葉蘭的準備。
現在則是因為奇蹟的發生,我們才能像現在這樣對談這種沒什麼營養的對話。而這已經變成我們的『平常』。
『那爾西好兇,今天是吃了什麼炸藥……人家又沒說錯……』
「我沒有吃炸藥,反倒是你每天笑的那麼燦爛,到底是有什麼事情能讓你開心成那樣?」
『這個問題問的很好,就讓微笑大師修葉蘭我來替你解惑吧!其實所謂的笑容,就是運用臉部的肌肉,將嘴角部份往上提昇的一種行為。不論心情再怎麼奇糟無比,只要提昇你的微笑肌,就能夠輕而易舉的做出笑容了!怎麼樣?要不要現在試試看?』
「我拒絕。」
一聽就知道是他要我笑的花言巧語,早就跟他說過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了,卻還是不曾放棄過這個念頭,真不知道他的思考邏輯究竟是怎樣不可思議的結構。
一口回絕他的提議,但他還是保持原本的笑容。不知道是早就知道我會這樣回答還是巧妙的隱藏了自己真正的心情。
修葉蘭伸手把剛才遞給我的白花拿回去,拿出不知道什麼時候準備好的透明瓶子插入後便放在我的床邊。
因為香味的吸引,我盯著白花好一會才收回視線。
「這東西味道太強烈了,你帶回去。」
『會嗎?而且這是給你的探病禮耶!我等一下要和……』
我們的對話停在這裡,因為修葉蘭的符咒通訊器響了。
修葉蘭似乎有一點小驚慌,在接通之前還先偷偷觀察我的神色,大概是擔心我會不高興吧。不過今天會面為止我的態度都不是很友善,所以他自然也觀察不出有什麼改變,接著才有些提心吊膽的接受通訊要求。
『喂?……我回西方城回報了。咦?我以為綾侍有替我轉達,原來沒有嗎……等等!珞侍,你已經長大了,應該不會生這種氣吧?噢,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表達你已經相當成熟,可以分辨出哪些是人為疏失、哪些又是……那爾西?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沒事。」
『真的沒事?啊、對!我在那爾西這裡,他生病了,所以順便探望他。』
「順便?」
『不!那爾西你不要誤會!啊,珞侍你誤會了什麼?你們不要這樣,我這個做哥哥的很為難啊!』
「哼。」
我賭氣翻過身背對修葉蘭,把他的慌亂解釋當作背景直接忽視。他見我不再理會他,便轉為專心跟珞侍通訊,很快地便掛掉聯繫。
「怎麼樣,跟你的義弟聊得還開心嗎?」
『那爾西……』
「我想說你為什麼不趕快接受通訊要求還要觀察我,原來是跟義弟之間有不能讓我知道的約定啊。」
『那是上個禮拜就約好的,我忘記了。』
「是啊,你只記得要來交報告,然後『順便』看一下你那體弱多病的弟弟。」
『那爾西,你不要自暴自棄!你聽我解釋!』
「好,你說啊。」
『呃……給我一點時間,總之你一定要相信我永遠把你……咦?』
「……」
我雖然沒有多指望能從修葉蘭的口中聽到什麼合理的解釋,但是那該死的通訊器又響了。我的臉立刻沉了下來,不過由於我背對著修葉蘭,所以他自然是看不見我的表情變化的。
『對不起,我接一下。』
這次他接受通訊的速度很快,而我也在聽到某個人名之後立即瞭解他為何幾乎是毫不考慮的接受通訊。
『喂?范統,真是難得你會主動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情是我可以為你效勞的嗎?……我有沒有聽錯?你是要約我一起吃午餐嗎?你是認真嗎?你真的是范統嗎?該不會你也發燒了吧?不,當然好!只要可以跟你一起吃飯我都好!最近你都推辭掉我的邀約,這種難得的機會我一點也不想放過!嗯、嗯、嗯,沒問題,那就等等見。』
「……」
我知道修葉蘭的人緣很好,跟我不一樣,所以他的通訊器會經常響起應該屬於正常的事情。只是,真的有人會從一大早就開始被一堆人找嗎?或許這樣的說法有點奇怪,不過身為他弟弟,我還是知道他的交友圈有哪些人,還有他們大致上的性格。我不認為他們的關係好到一起床就想見到人,甚至還當天相約吃午餐的地步。為甚麼不是前一天約啊?我實在有點好奇。
我回過身,以懷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修葉蘭。
『那爾西,你的眼神讓我覺得我好像是一個非常失職的哥哥,請問這是我的錯覺嗎?』
修葉蘭笑得尷尬,大概是通訊完之後才發現自己在弟弟面前高漲情緒,一副擔心我是不是以為他不想跟我相處。
如果是別人,我肯定不會給他好臉色看,大概會直接下逐客令叫他滾。但是約他的那個人是范統,不能以一般情況處理,他對范統的執著到達我完全無法理解的地步。當然,我也一點也不想瞭解。
「你難道沒有想過我會問你要不要留下來跟我一起吃午餐嗎?」
『咦?』
「你都跟人約好那就算了,如果沒事的話你可以離開,我要睡覺了。」
『等、等等,那爾西,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我可以跟你一起吃午餐?』
「我要睡了。」
『不要逃避我的問題啊!雖然哥哥今天不能留下來,可是我們還有以後,還有很多的明天!下次見面的時候跟我一起吃好嗎?』
「……嗯。」
『我聽見你答應了!那就這樣決定囉?不可以反悔,這樣我下次來的時候就不帶糖果來了!』
「就說了,來找我不用帶糖果……而且你今天也沒帶不是嗎?」
『所以我挑了一朵很漂亮又好像很香的花送你啊。我想你大概不會喜歡這種東西,可是總比什麼都沒帶來的強吧?』
與其帶我不需要也不想要的東西給我,還不如什麼都不要帶。
本想這樣回覆他,但仔細想想後還是作罷。雖然我沒感受到什麼誠意什麼心意,不過看在是他為了我帶來的份上還是暫且留著,等睡醒之後再請人把他拿去丟掉就好了。
『那我走囉,改天再來看你。』
「你的改天都是好幾個禮拜以後的事情,那個時候我早就康復了。」
『呃……』
「你沒事就快走。」
『嗯……沒想到朋友太多會造成這種困擾,我也是很想跟弟弟多一點相處時間的。』
修葉蘭困擾的搔搔臉頰,嘴裡喃喃念著今天的行程、明天的計畫、後天的邀約……總之就是沒有一個空檔可以來西方城。
我不知道他那句『多一點相處時間』是否是真心的,因為我實在不能接受『和音侍抓小花貓』這個計畫比『去找弟弟』還要重要。好吧,我可以當作那是外交的一部分,但是有這個時間浪費在那種沒有意義的事情上,為什麼不……算了,不要跟他認真比較好。
不過如果想要更加瞭解他,我是不是應該要試著換成他的想法來思考比較好?這樣的話……
「真想變成你……」
『那爾西,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沒事,只是胡言亂語。」
『想睡了嗎?』
「……」我白了他一眼,「我從剛才就說我要睡了,你都沒在聽嗎?」
『對不起,因為今天早上實在太反常,讓我有一點手足無措,所以不小心就遺漏了。既然你要睡了,那我等你睡著之後再走吧。』
他邊說邊坐回椅子上,甚至還把椅子拉近,笑容滿面的看著我。
「你這樣我哪裡睡得著?而且你不是跟人有約,快去啊。」
雖然我的確很想睡了,但是被人這樣盯著看還是很明顯的感受到一股不自在的感覺。
就算那個人是我哥。
『沒關係啦!反正我讓范統等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
我該說,說不定這就是范統不太想跟你約的原因所在嗎?
『相信哥哥,我什麼都不會做,也不會發出任何聲音打擾你。你只要閉上眼睛,一定很快就可以睡著的。記得睡醒之後要吃東西,這樣才好的快。』
見他沒有改變心意的意思,又懶得跟他辯論,只好順著他的意思閉上眼,再次翻過身當作他不存在。
當不再使用到視覺與聽覺後,嗅覺就顯著起來。我聞著那過於芬芳的花香漸漸放鬆身體。
在濃郁的花香的作用下,在完全進入夢鄉前產生一種好似身處花海的錯覺,接著一瞬間失去意識。
試閱完。
秋冬交接,天氣經常忽冷忽熱,如果不注意好自己的保暖狀況,實在很容易就感冒倒下。
對於那些經常熬夜的人來說尤其容易。
「咳咳……」
天已經白了,本應早起上工批改公文的我卻依然躺在床上。感覺腦袋有千斤那麼重,本想硬著頭皮自己走到辦公室,意料之外半路遇上奧吉薩,還不知為何被他叨叨念念一番。由於受不了他的說話方式,我便板起臉來把工作丟給他之後,獨自回到房間休息。
服過藥之後並沒有覺得比較舒適,反而鼻塞得越來越嚴重,讓我不禁懷疑起開藥給我的醫生的能力。如果是個庸醫就沒有必要待在宮裡,聖西羅宮可不是給沒有能力的人偷雞摸狗的地方。雖然人家常說上樑不正下樑歪,但是這裡除了恩格萊爾以外,一切我說了算。我一點也不想應付第二個恩格萊爾。
不,第二個恩格萊爾應該就是我哥,都很難以應付又不受控制……
……話說回來,要是整間宮殿都是恩格萊爾,西方城還要不要玩啊?全部怠職玩樂的話,我乾脆去投靠東方城算了。正確來說,讓東方城統一世界算了。這樣我也不用做的那麼辛苦……
不知道是因為躺在床上沒事做還是生病的時候特別容易胡思亂想,想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後,我只覺得更加頭暈目眩了。翻身時下意識發出呻吟,因為感冒的緣故覺得四肢逐漸發冷,緊緊抓住棉被的邊緣,將自身縮成一團,試著讓身體溫暖一點,卻一點用處都沒有。
昏沉而意識逐漸迷茫之際,我隱約聽到敲門聲,八成是得知我感冒前來探望的人。現在是天才亮後約一個時辰,會得知我感冒的事情之後、在這種時間點,立即來確認我的情況的人大概也只有那個盲目的紅心劍衛,由於沒有特別喜歡他,我決定閉眼裝睡,否則聽到他那些更讓我煩躁以及不適的話語之後我的頭恐怕會更痛。
我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腳步聲很輕,緩緩的往床邊走來。我沒有改變心意的打算,嘗試做出熟睡中的呼吸頻率,希望讓來人打消繼續接近的念頭趕緊離開。
出乎意料之外的事又發生了。
那人不但沒有選擇離開,反而拿了椅子在床邊坐下。聽見拖動椅子的聲音我的心都涼了一半,一想到不太熟、甚至是不太喜歡的人坐在床邊看著我……這下我真的認真考慮乾脆直接睡了算了。反正不管是恩格萊爾還是修葉蘭,他們都不可能那麼快知道我生病的消息,而且就算知道了也不一定會來看我,再怎麼等也沒有意義。
雖然我好像在等他們,但其實並沒有特別想要見到他們,反正見到了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好,我也說不出『我很好』這種騙人的謊言,多半只會讓他們擔心而已。不想讓他們擔心,所以不要見還比較好。
不過,生病的人似乎總是特別容易意識到『寂寞』,所以這種重要的人總是不在身邊的生活,此時總會特發明顯、深刻,內心甚至塞滿思念到一種令人感到疼痛的地步。
明明他們常常只會讓我很生氣或是無奈,但在我的心中的重要性卻是日益增加。我不排斥這種情況,但這份心情卻常常讓我在跟他們相處的時候不知所措甚至慌了手腳。為了掩飾心中的慌亂,我總是板起臉下逐客令,不容他說的氣魄總是讓他們很快地摸摸鼻子離開。
然後,在他們離開之後懊悔自己的行為。
在他們再來找我之前,我又會繼續想著關於他們的事,一邊悄悄期待、又有點提心吊膽的等待下次見面的日子到來。
就像是個惡性循環。
我常常連我自己想要什麼都不明白,也經常說錯話。
我不知道其他人知不知曉我的這份笨拙,但我只能祈禱他們都不知道。
越是想瞭解某個人,只會越清楚自己有多麼不瞭解對方,然後逐漸打退堂鼓而已。
彼此相處將近一年,但還是沒有人能瞭解我內心的希望。
不知道我其實很希望他們留下來跟我聊天。
不知道我其實很希望他們跟我分享生活上的鎖碎小事。
不知道我其實很希望他們……讓我也加入他們的生活。
我總是覺得我的存在是他們的負擔。
不苟言笑、說話嚴厲狠毒、眼神冷淡……這些缺點我都知道,卻不知道怎麼回事,在重要的人面前我會變得更加放不開,甚至是比對待一般人還要來的嚴苛。
明明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存在,我卻無法為他們做些什麼,總是添加他們的困擾。
我很氣惱這樣的自己。
全世界最討厭的人……
莫過於我自己。
『那爾西?』
「!」
『還以為醒了……』
一雙溫暖的手撫上我的額頭為我拭去汗水,熟悉的聲音在耳邊落下,說話時的氣流細柔的撲在臉頰上,一切輕柔得讓我想哭。
我現在才知道是誰來了。
和原先預想的人完全不同,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這個我朝思暮想的人確實就在這裡。
現在最需要的人就在這裡。在我身邊。
這時候……我應該怎麼做才對?
他的動作沒有停止,用手帕在我的額上輕輕擦拭。
『那爾西……那爾西……那爾西……』
我不能明白那一聲聲的呼喚中夾雜的沈痛情緒是什麼,我明明就在這裡,在他眼前。那又為什麼要那樣呼喊我?
因為情緒不安,我的睫毛劇烈的動了動。
但即使如此,他還是沒看出來我在裝睡,手指碰上我的側額順著頭髮下滑。
一遍又一遍。
好像永遠不嫌膩一樣。
如果是一般兄弟,這種三流的演技肯定早就被識破了吧。
可惜『一般』這個詞,向來無法用在我們身上。
大家所謂的『一般』對我而言卻是像看到彩虹,需要天時地利人和才有的一瞬驚喜。
對我而言,無法彼此理解、不能常常在一起、從小沒有一起長大的兄弟才叫做『一般』。
就像我平常在心中呼喚修葉蘭一樣,修葉蘭在我耳邊一次又一次的呼喚我的名,一次又比一次還要夾帶更多無法言喻的情緒。
為什麼要那樣呼喊我?
為什麼不說一聲就跑來?
為什麼?
我再也無法安耐情緒,睜開雙眼,然後用不耐的表情看著修葉蘭。
『咦?』
見到我張開眼,修葉蘭明顯被我驚嚇到,很難得看到他楞住的表情,不過也只是一瞬間。他很快地就整理好情緒,露出以往同樣的燦爛笑臉迎向我。
『早安,那爾西,身體舒服一點了沒有?』
聽他的用詞,似乎是以為我剛醒來而非發現我根本沒有睡著,我選擇配合他,稍微斟酌自己的用語。
「……早,人都病了怎麼可能舒服,你是笨蛋嗎?而且你叫我幹麼?」
他的笑容一僵,不太確定的詢問我,『……你聽到了?』
我對他白了一眼,「叫我起來卻沒事,小心我扣你薪水。」我哼了聲,皺緊眉頭,裝成起床氣得模樣,試著製造出我是被他吵醒的假象。幸好修葉蘭不像『一般』兄弟那樣瞭解我,他點點頭後老實的道歉。
『對不起,我只是聽說發燒的人很難叫醒,想實驗看看小小聲的叫會不會醒……沒想到那爾西你就算生病了也很淺眠的樣子,生活壓力太大了嗎?』
「我的生活壓力還不都是你們這些人造成的?」
『哥哥可是很認真的在東方城為你分憂解勞的。』
我嗤鼻而笑,修葉蘭立即露出誇張的受傷表情。我知道那是為了掩飾才裝出的演技,但我卻怎麼樣也想不出,他是為了掩飾什麼。
『哥哥這麼盡心盡力的在幫你,你居然這樣對待我!哥哥好受傷、心好痛啊!』
「喔,是嗎。」
『那爾西,你為什麼對哥哥這麼冷淡?哥哥哪裡做的不好嗎?』
「做的不好的地方可多了,你要我一一數給你聽嗎?」
挑起一邊的眉,我沒好氣的說。
常常被我扣薪的修葉蘭也想起自己手邊的錢常常不夠的原因是什麼,認命的扁扁嘴不再抗議。之後又想起別的事,立刻露出剛才一樣的笑容。
『差點都忘了,為了祝福你早日康復,哥哥帶了花給你。』
修葉蘭邊說邊把原本放在腳邊的一朵白色花朵撿起來遞給我,撲鼻的花香瞬間充斥我的嗅覺。
這種花原本的香味就這麼濃烈嗎?我覺得被這香味弄的有些目眩。
「這什麼爛花,路邊摘的吧。」
連個包裝都沒有,而且莖的地方看起來不像是用剪刀剪過,而是直接用手折斷的,怎麼看也不像是特地去買來送人的花。
至於送花有什麼祝福的效果暫時先不予置評,但是這樣的東西拿來送人真是一點誠意也沒有。
『……那爾西,這種時候說聲謝謝就好了,戳破事實你也不會比較開心啊!至少、至少我不是空手來,而且看到花還想到了你!』
「可以請你以後不要看到花想到我好嗎?這會讓我想起以前你寫得那些噁心的信。」
『你是說那些證明你對我的愛超越了精神阻礙還讓我覺得很爽的寄錯信函嗎?』
「形容詞不要那麼多!」
被他那麼鉅細靡遺的描述之下,讓我一下想起了當時候的情景。
那個時候修葉蘭處於靈魂碎片的狀態,雖然聽起來像是騙人的一樣,但他已經死了這件事情卻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不相信怪力亂神的我也只能被迫接受『靈魂碎片』這個說法,並且做好再也見不到修葉蘭的準備。
現在則是因為奇蹟的發生,我們才能像現在這樣對談這種沒什麼營養的對話。而這已經變成我們的『平常』。
『那爾西好兇,今天是吃了什麼炸藥……人家又沒說錯……』
「我沒有吃炸藥,反倒是你每天笑的那麼燦爛,到底是有什麼事情能讓你開心成那樣?」
『這個問題問的很好,就讓微笑大師修葉蘭我來替你解惑吧!其實所謂的笑容,就是運用臉部的肌肉,將嘴角部份往上提昇的一種行為。不論心情再怎麼奇糟無比,只要提昇你的微笑肌,就能夠輕而易舉的做出笑容了!怎麼樣?要不要現在試試看?』
「我拒絕。」
一聽就知道是他要我笑的花言巧語,早就跟他說過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了,卻還是不曾放棄過這個念頭,真不知道他的思考邏輯究竟是怎樣不可思議的結構。
一口回絕他的提議,但他還是保持原本的笑容。不知道是早就知道我會這樣回答還是巧妙的隱藏了自己真正的心情。
修葉蘭伸手把剛才遞給我的白花拿回去,拿出不知道什麼時候準備好的透明瓶子插入後便放在我的床邊。
因為香味的吸引,我盯著白花好一會才收回視線。
「這東西味道太強烈了,你帶回去。」
『會嗎?而且這是給你的探病禮耶!我等一下要和……』
我們的對話停在這裡,因為修葉蘭的符咒通訊器響了。
修葉蘭似乎有一點小驚慌,在接通之前還先偷偷觀察我的神色,大概是擔心我會不高興吧。不過今天會面為止我的態度都不是很友善,所以他自然也觀察不出有什麼改變,接著才有些提心吊膽的接受通訊要求。
『喂?……我回西方城回報了。咦?我以為綾侍有替我轉達,原來沒有嗎……等等!珞侍,你已經長大了,應該不會生這種氣吧?噢,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表達你已經相當成熟,可以分辨出哪些是人為疏失、哪些又是……那爾西?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沒事。」
『真的沒事?啊、對!我在那爾西這裡,他生病了,所以順便探望他。』
「順便?」
『不!那爾西你不要誤會!啊,珞侍你誤會了什麼?你們不要這樣,我這個做哥哥的很為難啊!』
「哼。」
我賭氣翻過身背對修葉蘭,把他的慌亂解釋當作背景直接忽視。他見我不再理會他,便轉為專心跟珞侍通訊,很快地便掛掉聯繫。
「怎麼樣,跟你的義弟聊得還開心嗎?」
『那爾西……』
「我想說你為什麼不趕快接受通訊要求還要觀察我,原來是跟義弟之間有不能讓我知道的約定啊。」
『那是上個禮拜就約好的,我忘記了。』
「是啊,你只記得要來交報告,然後『順便』看一下你那體弱多病的弟弟。」
『那爾西,你不要自暴自棄!你聽我解釋!』
「好,你說啊。」
『呃……給我一點時間,總之你一定要相信我永遠把你……咦?』
「……」
我雖然沒有多指望能從修葉蘭的口中聽到什麼合理的解釋,但是那該死的通訊器又響了。我的臉立刻沉了下來,不過由於我背對著修葉蘭,所以他自然是看不見我的表情變化的。
『對不起,我接一下。』
這次他接受通訊的速度很快,而我也在聽到某個人名之後立即瞭解他為何幾乎是毫不考慮的接受通訊。
『喂?范統,真是難得你會主動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情是我可以為你效勞的嗎?……我有沒有聽錯?你是要約我一起吃午餐嗎?你是認真嗎?你真的是范統嗎?該不會你也發燒了吧?不,當然好!只要可以跟你一起吃飯我都好!最近你都推辭掉我的邀約,這種難得的機會我一點也不想放過!嗯、嗯、嗯,沒問題,那就等等見。』
「……」
我知道修葉蘭的人緣很好,跟我不一樣,所以他的通訊器會經常響起應該屬於正常的事情。只是,真的有人會從一大早就開始被一堆人找嗎?或許這樣的說法有點奇怪,不過身為他弟弟,我還是知道他的交友圈有哪些人,還有他們大致上的性格。我不認為他們的關係好到一起床就想見到人,甚至還當天相約吃午餐的地步。為甚麼不是前一天約啊?我實在有點好奇。
我回過身,以懷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修葉蘭。
『那爾西,你的眼神讓我覺得我好像是一個非常失職的哥哥,請問這是我的錯覺嗎?』
修葉蘭笑得尷尬,大概是通訊完之後才發現自己在弟弟面前高漲情緒,一副擔心我是不是以為他不想跟我相處。
如果是別人,我肯定不會給他好臉色看,大概會直接下逐客令叫他滾。但是約他的那個人是范統,不能以一般情況處理,他對范統的執著到達我完全無法理解的地步。當然,我也一點也不想瞭解。
「你難道沒有想過我會問你要不要留下來跟我一起吃午餐嗎?」
『咦?』
「你都跟人約好那就算了,如果沒事的話你可以離開,我要睡覺了。」
『等、等等,那爾西,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我可以跟你一起吃午餐?』
「我要睡了。」
『不要逃避我的問題啊!雖然哥哥今天不能留下來,可是我們還有以後,還有很多的明天!下次見面的時候跟我一起吃好嗎?』
「……嗯。」
『我聽見你答應了!那就這樣決定囉?不可以反悔,這樣我下次來的時候就不帶糖果來了!』
「就說了,來找我不用帶糖果……而且你今天也沒帶不是嗎?」
『所以我挑了一朵很漂亮又好像很香的花送你啊。我想你大概不會喜歡這種東西,可是總比什麼都沒帶來的強吧?』
與其帶我不需要也不想要的東西給我,還不如什麼都不要帶。
本想這樣回覆他,但仔細想想後還是作罷。雖然我沒感受到什麼誠意什麼心意,不過看在是他為了我帶來的份上還是暫且留著,等睡醒之後再請人把他拿去丟掉就好了。
『那我走囉,改天再來看你。』
「你的改天都是好幾個禮拜以後的事情,那個時候我早就康復了。」
『呃……』
「你沒事就快走。」
『嗯……沒想到朋友太多會造成這種困擾,我也是很想跟弟弟多一點相處時間的。』
修葉蘭困擾的搔搔臉頰,嘴裡喃喃念著今天的行程、明天的計畫、後天的邀約……總之就是沒有一個空檔可以來西方城。
我不知道他那句『多一點相處時間』是否是真心的,因為我實在不能接受『和音侍抓小花貓』這個計畫比『去找弟弟』還要重要。好吧,我可以當作那是外交的一部分,但是有這個時間浪費在那種沒有意義的事情上,為什麼不……算了,不要跟他認真比較好。
不過如果想要更加瞭解他,我是不是應該要試著換成他的想法來思考比較好?這樣的話……
「真想變成你……」
『那爾西,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沒事,只是胡言亂語。」
『想睡了嗎?』
「……」我白了他一眼,「我從剛才就說我要睡了,你都沒在聽嗎?」
『對不起,因為今天早上實在太反常,讓我有一點手足無措,所以不小心就遺漏了。既然你要睡了,那我等你睡著之後再走吧。』
他邊說邊坐回椅子上,甚至還把椅子拉近,笑容滿面的看著我。
「你這樣我哪裡睡得著?而且你不是跟人有約,快去啊。」
雖然我的確很想睡了,但是被人這樣盯著看還是很明顯的感受到一股不自在的感覺。
就算那個人是我哥。
『沒關係啦!反正我讓范統等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
我該說,說不定這就是范統不太想跟你約的原因所在嗎?
『相信哥哥,我什麼都不會做,也不會發出任何聲音打擾你。你只要閉上眼睛,一定很快就可以睡著的。記得睡醒之後要吃東西,這樣才好的快。』
見他沒有改變心意的意思,又懶得跟他辯論,只好順著他的意思閉上眼,再次翻過身當作他不存在。
當不再使用到視覺與聽覺後,嗅覺就顯著起來。我聞著那過於芬芳的花香漸漸放鬆身體。
在濃郁的花香的作用下,在完全進入夢鄉前產生一種好似身處花海的錯覺,接著一瞬間失去意識。
試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