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睫毛顫抖了下,如海水般湛藍的晶耀雙眸緩緩睜開。一連串的思緒與完整的記憶統統重新回到心頭,濃烈的悲傷盡覆眼底。
「格里西亞……」
不知道是不是沒聽見雷瑟的呼喚,垂下肩膀的那人臉龐上滿是淚水。
格里西亞並沒有因為記憶回覆的衝擊與刺激而無理取鬧,這讓原本的兩人稍微放下心中的石頭。
不習慣如此僵硬的沉默,教皇正想悄悄溜回辦公桌改個公文好分散注意力時,一個語帶哽咽的聲音顫抖的傳來。
「他在哪裡?」
「格里西亞……」
不知道是不是沒聽見雷瑟的呼喚,垂下肩膀的那人臉龐上滿是淚水。
格里西亞並沒有因為記憶回覆的衝擊與刺激而無理取鬧,這讓原本的兩人稍微放下心中的石頭。
不習慣如此僵硬的沉默,教皇正想悄悄溜回辦公桌改個公文好分散注意力時,一個語帶哽咽的聲音顫抖的傳來。
「他在哪裡?」
簡單的四個字讓教皇頓時困惑,而雷瑟則深鎖眉頭,「你在說什麼?」
「大地……不,喬葛,他在哪裡?」像是現在才發現臉上的幾道水痕,格里西亞從容不迫的抹去水屬性。
「你們該不會是沒有去找他吧?」
「……」
彼此僵持了三秒,頓時,格里西亞倏地站起來喝斥:「為什麼沒去找?你們…就這樣隨隨便便的放棄十二聖騎嗎!」
「不是這樣的!」聽到格里西亞的怒吼,雷瑟雖然感到有些意外,說話的音量卻不自覺得調高些。
「不是這樣……」雷瑟覺得被這樣無謂的指控感到有些受傷。
眼尖的格里西亞沒有看露那墨色如夜空的雙眼中閃過一絲自責。
雖然他仍然有些氣憤,不過現在愧疚的感覺大於其他。
「對不起,我不該那樣兇你的……」
也對,這個決定一定是其他所有人的一致決定吧。
自己將全部的錯都推在一個人的身上……要是換作自己,心裡肯定不好受。
雷瑟搖搖頭表示不介意。
「那時候的你情緒很不穩定。」過了一些時候雷瑟幽幽地說,「我們不能冒險。」
「光明神殿跟聖殿都需要你,太陽。」教皇補充。
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真的不小心叫錯名字,他如往常吐吐舌、裝可愛後改正:「哎,是前太陽才對。」
噗哧。
聽見教皇改了稱呼,格里西亞竟笑了出來,又讓那兩人看得一愣一愣。
「承蒙教皇陛下的關愛與抬舉。不過教皇陛下您才是應該要準備退休,好安享晚年吧?」
見格里西亞還有心情開玩笑,看來應該是沒問題……吧?
兩人又莫名的有默契偷偷地在心底鬆口氣。
於是教皇便誇張的摀住臉、以開玩笑的成份居多的說:「還不都是某個神術天才硬是跑去當太陽騎士的錯!害我痛失一名好徒弟,否則我早退休啦!」
想當初粉紅也說過這種類似的話,格里西亞不禁覺得自己是天下所有會魔法的人夢寐以求的天才徒弟。
甩了甩頭,他試著將腦袋中那股莫名的煩躁感去除。
「雖然我不個騎士的料,但在我上任的這段期間的『太陽騎士』在民眾的心中是完美得無懈可擊好嗎?」
「哼,只不過是臉蛋好看了點、容易吸引信徒了一點、穩固信徒的方式高明了一點、處理事情的手法齷齪……咳!我是說高超了點!除此之外,你不都把所有的事情丟給亞戴爾了嗎?」
「還有!還有一些是交給審判。」格里西亞補充,結果被雷瑟冷冷的翻了白眼,他則假裝故意沒看到。「再說,你現在跟我抱怨也已經來不及了。」
「就知道你會這樣說,唉……」像是拿格里西亞沒有辦法的模樣,教皇難得的露寵膩的苦笑。
很快的將自己臉上的笑容收起,教皇那矮小的身軀往資料區的書架晃去。
打開櫥窗第二層的玻璃扇窗,從一大排雜亂無章的紙張以及書本之中抽出一本淺紫色的資料夾。
將纏繞在上頭的棉線解開後,裡頭滿滿的紙張清晰可見。
「找到了。」從中挑出張牛皮紙,紙張的柔軟程度讓人覺得這離資料送到的時間還不算太長。
教皇眼神快速的瀏覽過上頭的資訊,看來事前已經有讀過,只是簡單的做過確認罷了。
「那是什麼?我可以看嗎?」被引出興趣的格里西亞伸出他的右手。
「不行。」
萬萬沒想到對方會如此直接的拒絕,原本伸出的手就這樣僵在原地,讓格里西亞覺得尷尬不已。
「這是商業機密,要看要收費。」
「那算了。」格里西亞絲毫不考慮直接給予回答。
在場兩人勾起嘴角。
「咳咳…總之,這消息是真是假你自己判斷。根據我收到的有關他的最後一次消息是月蘭國邊境的月丘。」
「怎麼證明?」
「據說某天在月丘附近的郊外,一群獵人受到成群的猛獸襲擊。而那名男子正好經過,手上瞬間充滿一團光,光線刺的所有人一時睜不開眼,猛獸也被阻隔在光線之外。他們一起聯手擊退了猛獸,被帶回村落後就被村民們強留了下來。」
教皇言之及此便不再多言,收起所有的資料後才再次正式眼前這位神態迷濛的金髮人兒。
「一團光…聖光…用聖光組成的守護盾嗎?」
「信不信由你囉。」教皇隨意的聳肩。
格里西亞陷入了沉思。
說真的,自己想見他嗎?
事實上不可置否的,他確實想要再與喬葛再見上一次面。
但見到他以後……又如何?
滿心的話語想對他說、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煩心的混亂也使得他感到有些頭昏腦脹。
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
對了!其實最想知道的就是他是不是還記得自己。
不過…不知從哪打聽來的消息的可信度也有待商榷。
「太陽,你要去找他嗎?」
「是格里西亞,雷瑟。」
「抱歉,一時改不過來。」絲毫不拖泥帶水、立刻做決定。這就是雷瑟多年來的風格。「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格里西亞。」
「我……」
延遲好幾秒,那個被問話的人才接著回答:「我不知道。雷瑟,你認為我去找他是正確的選擇嗎?」
我無法替你作主。聽到雷瑟這麼說,格里西亞聽懂言中之意。
——這是我跟他兩人之間的問題。
可是……
在頭腦還是一片混亂的情況下,要客觀的判斷自己的抉擇究竟正不正確其實並不是那麼容易。
更何況還是個歸類為『重大選擇』的決定。
「聽說……」沈不住氣的教皇在發現自己又說露消息後極為不自然的咳了一聲,以掩飾自己的衝動。「聽說那位男子至今尚未結婚,但收養了一位金髮藍眼的小男孩。父子情感相當融洽。」
金髮藍眼!
又是這個特徵!
回逤從前的記憶,當初自己被這個詞彙弄的一個頭兩個大,而如今自己再次聽見時……
心臟還是多跳了一拍。
「……」
格里西亞下意識的咬住自己的下唇。
為什麼都已經過了這麼久,自己還會有所反應呢?
也許是因為記憶才剛剛恢復,時間錯亂的副作用引發的結果……
也許是…這個詞彙對他來說有某中意義存在,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也許……
格里西亞在腦海中繞過一個又一個的可能性,就是不願意去想到某一種結果。
也許,他仍然愛他。
但是這份感情是真實的嗎?
他無法想像一個人能夠在遭受到那樣的對待之後,還能說出愛的。他回憶起當時的自己,心早就痛到沒有知覺……不也默默的放棄了好不容易發現的情感,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嗎?
然而,為何,事到如今……
「雷瑟,」輕喚聲好友的名,他抬眼。「你覺得那個人……教皇所說的那個人是喬葛的機率有多高?」
聞言,雷瑟沉下了臉。卻不是不高興,這不過是他思考時的習慣罷了。
沒錯,包括將左手手指抵在唇下的動作也是習慣使然。
「機率可能有80%。如果你真想見他…」話說到一半他便被從藍眼中一瞬閃過、閃爍著某種魔力吸引住而語塞。
這樣的格里西亞,他有多久沒看到了呢?
那眼神充滿自信與智慧,以及任誰也無法動搖的堅定。
雖然現在只存在一瞬,恐怕未來將越來越多吧。
……看來,阻止不了了。
「要去嗎?」他淡淡地問道。
過了良久,點頭,金髮晃動。
「……嗯。」光芒躍動的眼睛眨了眨,「我想體驗看看放手一博的感覺。」
在聽見猜想中的答案後,雷瑟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是嗎,那走吧。」或者說,他只能為他做什麼。
「咦?」
雷瑟整整衣裝,望著窗外一成不變的景色。
對眼前那個吊自己胃口的男人感到些許不滿,格里西亞鼓起臉表示抗議。
不用轉過頭都知道身後的人現在是什麼表情。
「如果沒人幫你騎快馬,你想摔馬摔到聖光用盡還是花三個禮拜慢慢磨蹭到目的地?」
「我……」格里西亞臉色明顯一僵,想來完全忘記自身缺點。「我被嗆的無話可駁……」
雷瑟你什麼時候說話這麼毒舌了?——雷瑟聽了難得的露出大大的笑容。
「我沒有,我只說實話跟猜測可預期的未來並提出解決辦法。」
「……」
格里西亞確定就事論事的人是他人生的天敵。當天敵是自己的好朋友的時候……只能乖乖的被踩在腳下永不得翻身。
從剛才就一直晾在旁邊看戲的教皇終於等到他們的決定出爐,兩聲響亮的拍掌聲順利的將所有人注意力往自己的身上集中。
「好啦!既然決定要出發就快走吧!」他已經開始想念清閒的辦公室了,於是接下來該做的事就是,趕人!
不過在趕人之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聖殿的馬你們隨便挑,報備以後就可以出發了……不過只准牽走一隻喔!」
原先闊氣的發言瞬間被表露無遺的小氣性格給徹底破壞。
不過兩人還是對於那擁有十五歲外表的老狐狸紛紛投去懷疑的眼神。
對於教皇的慷慨(沒叫他們付錢租馬就算很慷慨了)他們通常是敬謝不敏。
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之後要付出什麼代價來償還人情。
「嘿嘿……如果能在月蘭國多上幾位光明神信徒,香油錢也會變多吧!香油錢一多呢~可能退休金什麼的也會多支付一點……」果然不能小看這個老奸巨猾的少年(僅外表),他早就摸清對方會吃哪一套了。
「格里西亞很願意接受此任務並暫且借用太陽騎士之英名來榮耀光明之美!」於是大魚上鉤。
雷瑟無言的看著眼前一位搓著手、一邊踩在別人弱點上的少年,一位則絲毫不顧形象、見錢眼開……
不,是個連錢都還沒見到就笑得一臉燦爛的傻瓜。
輕嘆了口氣,對於眼前的兩人他真的很想開啟無視效果。
「如果有什麼任務遠在月蘭國的話,我想我可以『順便』解決。」
雷瑟深知那人是絕對不會讓人白拿他的東西的,格里西亞已經傻不隆冬的跳進去對方的誘拐圈套了,沒理由他沒提出籌碼。
「喔喔喔!既然你這麼說,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教皇臉上的表情說有多容光煥發就有多刺眼。「事實上我手邊有個棘手的任務,交給其他人我實在不太放心哪~他們才剛上任、而且也沒有你強……」
「不用說了,直接把單子給我。」
「沒問題!」
從教皇乾脆的語氣中便可知道這任務肯定不好解決。
不過,新任騎士才剛上任沒多久就派他們出遠征行長期任務確實不太好,果然還是由自己來比較令人安心。
這麼想的雷瑟沒注意到這回教皇踩著的是他本性來的體貼。
唉,這情報加一匹馬的交易簡直讓教皇賺翻了。
☆
「你知道那個小孩叫什麼名字嗎?」
注意力從任務單轉開的雷瑟,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令人想揍下去的笑臉。
不自覺笑彎了眼的教皇這才趕緊收起他的賊笑。
傳來幾聲乾咳,教皇再次擺出天真的笑臉:「收費哦?」
「那就不用了。」
兩人皆對一點也不純真的發言感到無奈。很明顯的,當教皇不想再透漏訊息的時候只有錢才能使鬼推磨。
「那我們出發了。」雷瑟簡單的敬禮表達敬意後乾脆的轉身離去。
跟隨雷瑟的步伐追去的格里西亞在短暫的小跑步後轉過頭去,「謝謝。」看到辦公室主人擺擺手表示沒什麼之後,很快的就離開教皇的視線。
「呼~終於走了啊。」伸手摸上平時用來遮蔽面容的面紗,因是熟悉面孔所以方才沒有戴上,現在來人走了,他不得不再次將面紗戴穩。
「不知道這次的結果會如何……唉,怎麼連退休了我都還在擔心那個小鬼?」教皇難得的露出苦笑,不過在白色面紗的阻擋下所有的苦澀仍留在教皇的心中徘徊。
「呼啊~~我也差不多該退休好好享樂了……」像是想要甩掉心中那股如父母般的擔憂心情,教皇做了個大大地深呼吸兼伸懶腰。
站在窗邊看著領著一批白馬的兩人跨坐上去…噢不,後面那個差點摔到馬下,幸好駕馬的人反應靈敏即時撈住才沒釀成一齣可笑的笑話。
「噗哧。」帶著濃烈嘲笑的笑聲毫不客氣的從剛才還在懷抱著擔心的那人嘴邊溢出。「真不愧是格里西亞。」
帶著看好戲的心情窺視兩人的一舉一動,好不容易才準備穩當正式出發。
教皇一直到看不見兩人的身影後才別過視線,一屁股坐到柔軟的辦公椅,將全身現在柔軟的羊皮椅中。
「啊啊……派退休的聖騎士去解任務真好!既不用給休假、等他回來也不用聽什麼抱怨跟加薪,太好了太好了…」
寂靜的辦公室裡被幾聲滿足的囈語環繞。
快馬在經歷了蜿蜒的山路、崎嶇的石道以及草地上奔馳了兩個日落及一個日出。
從馬廄中挑出一隻優秀的好馬後立即出發的兩人,在雷瑟高超的騎術下到了第二天傍晚已經在月蘭國邊境休息。
「好、好累…我的屁股快裂開了……」帶著虛弱的呻吟以及疲憊不堪的身軀,如此碎唸的男人在碰到旅店柔軟的白色床舖後直接掉入夢鄉。
「……」剛打開門就聽到陣陣的打呼聲,讓剛上樓一手各捧一盤晚餐的雷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在熄燈之前雷瑟總算戰勝了被壓在某個累攤的人身下的棉被。
隔日,和煦的晨光從兩片窗簾的縫隙中透出來,恰好照在格里西亞的臉上。
「唔…」格里西亞皺皺眉,原打算翻個身再繼續睡,結果因為昨夜沒能進食而餓翻的肚子引的腦袋一陣清醒。
「……好香?」被香味引得從棉被中探出頭來,一盤早已冷掉的食物在離自己不遠的桌上散發著微弱的香料味。
眼見食物立即床上跳起的格里西亞毫不猶豫的往餐桌衝去。
因為一陣騷動吵醒了昨晚較為晚睡的雷瑟,揉揉乾澀的雙眼,對焦後看見的是——一個正狼吞虎嚥的男人。
看了那豪邁的吃相立刻讓他覺得毫無胃口。
「你的優雅這麼快也跟著退休了嗎?」因為才剛清醒,聲音與以往不同的低沉以及帶有些許沙啞。
「嗯?」聽到聲音立刻轉頭的格里西亞吃得臉上都帶了渣。毫無防備的笑笑,「早安,雷瑟。」
「……早。」試著移動有些泛僵硬的手腳,好不容易才下了床。「我先去沖個澡。」
「好嗚~~」嘴中塞滿了才剛大口咬下的肉塊,發音不甚標準的回應著。
在終於吃飽了、也將身上的髒污洗去,再次變成平時那個閃亮亮的格里西亞與早就準備好一切事項、坐在小桌旁的椅子上閱讀報紙等人的雷瑟離開旅店時,空中的太陽已經開始散發出有些無法讓人忽視的溫熱溫度了。
「還不到正午就這麼熱了啊……明明都秋天了!」努力在馬上保持平衡的人正汗流浹背的抱怨著。
「再忍耐一下,就快到了。」忍耐力極高的正統騎士雷瑟並不覺得有格里西亞說得那麼難以忍受,但還是出言安撫著。
結果聽到已經十分接近目的地的人卻突然僵直了身子。
「這、這樣啊?真令人期、期待呢!呵呵呵……」語氣既僵硬又緊張。
「……」看來安撫的方向似乎弄錯了。
結果,在太陽剛滑過天空的正中央後,一塊巨石上所刻的「月丘」兩字已映入視線可及之處。
將馬鞭策到巨石前庭下,雷瑟自己率先下馬並伸出手。「下來吧,你該去的地方到了。」
格里西亞猶豫了一下才緊緊回握住對方的手。一陣暖流繞到手心。
在確認自己不會愚蠢的摔下去後這才從馬背上一躍而下。
「好久沒看見你這麼優雅的下馬了。」
格里西亞嘿嘿了兩聲,「大概是有安全感吧。」他晃了晃剛才伸出去的右手。
雷瑟一愣後隨之將手抽回。
「你去吧,我走了。」一個漂亮的旋身,雷瑟再次跨坐在馬上。
格里西亞楞了一下,「你要走了?」
「嗯,任務拖不得。」
看著雷瑟堅決要走的神情,格里西亞這才聽出了言中之意。
照理來說他們已經比原先要派的騎士團的步伐快上許多,事情理應還沒有到那麼緊急的地步。
所以…雷瑟是希望自己獨自面對吧,如此一來也能避免誤會的產生。
格里西亞回以一個優雅的笑容。
我會加油的。
在心中念道,同時感謝好友的溫柔。
「我這裡還有幾顆玫瑰珠,如果你受傷的話記得捏碎。」從口袋裡拿出一路過來在閒暇之餘做的玫瑰手珠,放到雷瑟的手中。「路上小心。」
雷瑟怔怔的望著手中的粉紅色珠子,這才頓時瞭解到一路上身後的人一直喃喃唸著的是為了什麼。
原來是為了讓他隨身帶著他的祝福。
握住珠子的手掌像是握住了什麼不可放的東西般珍惜。
「……你也是,別讓自己再受傷了。」
「嗯。」
雷瑟看了格里西亞最後一眼,瞥見對方早已沒了從前的衝動與稚氣的堅定後點點頭,駕馬離開。
如風一般的離去,揚起的沙塵像是在宣示些什麼,囂張的飛揚了好些時刻。
格里西亞目不轉睛的漸行漸遠的黑白點,在最後一點黑點都見不到以後才走進立於巨石旁的村落。
月丘——這個可能藏有位失聯已久之人的地方。
時間的磨練與流逝讓他們錯過了許多。
究竟能不能再次相遇?
相遇後又會看到對方多少的改變呢?
這些令人無法想像的變化讓心中的緊張感瞬間膨大。
格里西亞做了幾次的深呼吸,才有勇氣再度往前邁進。
「大地……不,喬葛,他在哪裡?」像是現在才發現臉上的幾道水痕,格里西亞從容不迫的抹去水屬性。
「你們該不會是沒有去找他吧?」
「……」
彼此僵持了三秒,頓時,格里西亞倏地站起來喝斥:「為什麼沒去找?你們…就這樣隨隨便便的放棄十二聖騎嗎!」
「不是這樣的!」聽到格里西亞的怒吼,雷瑟雖然感到有些意外,說話的音量卻不自覺得調高些。
「不是這樣……」雷瑟覺得被這樣無謂的指控感到有些受傷。
眼尖的格里西亞沒有看露那墨色如夜空的雙眼中閃過一絲自責。
雖然他仍然有些氣憤,不過現在愧疚的感覺大於其他。
「對不起,我不該那樣兇你的……」
也對,這個決定一定是其他所有人的一致決定吧。
自己將全部的錯都推在一個人的身上……要是換作自己,心裡肯定不好受。
雷瑟搖搖頭表示不介意。
「那時候的你情緒很不穩定。」過了一些時候雷瑟幽幽地說,「我們不能冒險。」
「光明神殿跟聖殿都需要你,太陽。」教皇補充。
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真的不小心叫錯名字,他如往常吐吐舌、裝可愛後改正:「哎,是前太陽才對。」
噗哧。
聽見教皇改了稱呼,格里西亞竟笑了出來,又讓那兩人看得一愣一愣。
「承蒙教皇陛下的關愛與抬舉。不過教皇陛下您才是應該要準備退休,好安享晚年吧?」
見格里西亞還有心情開玩笑,看來應該是沒問題……吧?
兩人又莫名的有默契偷偷地在心底鬆口氣。
於是教皇便誇張的摀住臉、以開玩笑的成份居多的說:「還不都是某個神術天才硬是跑去當太陽騎士的錯!害我痛失一名好徒弟,否則我早退休啦!」
想當初粉紅也說過這種類似的話,格里西亞不禁覺得自己是天下所有會魔法的人夢寐以求的天才徒弟。
甩了甩頭,他試著將腦袋中那股莫名的煩躁感去除。
「雖然我不個騎士的料,但在我上任的這段期間的『太陽騎士』在民眾的心中是完美得無懈可擊好嗎?」
「哼,只不過是臉蛋好看了點、容易吸引信徒了一點、穩固信徒的方式高明了一點、處理事情的手法齷齪……咳!我是說高超了點!除此之外,你不都把所有的事情丟給亞戴爾了嗎?」
「還有!還有一些是交給審判。」格里西亞補充,結果被雷瑟冷冷的翻了白眼,他則假裝故意沒看到。「再說,你現在跟我抱怨也已經來不及了。」
「就知道你會這樣說,唉……」像是拿格里西亞沒有辦法的模樣,教皇難得的露寵膩的苦笑。
很快的將自己臉上的笑容收起,教皇那矮小的身軀往資料區的書架晃去。
打開櫥窗第二層的玻璃扇窗,從一大排雜亂無章的紙張以及書本之中抽出一本淺紫色的資料夾。
將纏繞在上頭的棉線解開後,裡頭滿滿的紙張清晰可見。
「找到了。」從中挑出張牛皮紙,紙張的柔軟程度讓人覺得這離資料送到的時間還不算太長。
教皇眼神快速的瀏覽過上頭的資訊,看來事前已經有讀過,只是簡單的做過確認罷了。
「那是什麼?我可以看嗎?」被引出興趣的格里西亞伸出他的右手。
「不行。」
萬萬沒想到對方會如此直接的拒絕,原本伸出的手就這樣僵在原地,讓格里西亞覺得尷尬不已。
「這是商業機密,要看要收費。」
「那算了。」格里西亞絲毫不考慮直接給予回答。
在場兩人勾起嘴角。
「咳咳…總之,這消息是真是假你自己判斷。根據我收到的有關他的最後一次消息是月蘭國邊境的月丘。」
「怎麼證明?」
「據說某天在月丘附近的郊外,一群獵人受到成群的猛獸襲擊。而那名男子正好經過,手上瞬間充滿一團光,光線刺的所有人一時睜不開眼,猛獸也被阻隔在光線之外。他們一起聯手擊退了猛獸,被帶回村落後就被村民們強留了下來。」
教皇言之及此便不再多言,收起所有的資料後才再次正式眼前這位神態迷濛的金髮人兒。
「一團光…聖光…用聖光組成的守護盾嗎?」
「信不信由你囉。」教皇隨意的聳肩。
格里西亞陷入了沉思。
說真的,自己想見他嗎?
事實上不可置否的,他確實想要再與喬葛再見上一次面。
但見到他以後……又如何?
滿心的話語想對他說、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煩心的混亂也使得他感到有些頭昏腦脹。
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
對了!其實最想知道的就是他是不是還記得自己。
不過…不知從哪打聽來的消息的可信度也有待商榷。
「太陽,你要去找他嗎?」
「是格里西亞,雷瑟。」
「抱歉,一時改不過來。」絲毫不拖泥帶水、立刻做決定。這就是雷瑟多年來的風格。「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格里西亞。」
「我……」
延遲好幾秒,那個被問話的人才接著回答:「我不知道。雷瑟,你認為我去找他是正確的選擇嗎?」
我無法替你作主。聽到雷瑟這麼說,格里西亞聽懂言中之意。
——這是我跟他兩人之間的問題。
可是……
在頭腦還是一片混亂的情況下,要客觀的判斷自己的抉擇究竟正不正確其實並不是那麼容易。
更何況還是個歸類為『重大選擇』的決定。
「聽說……」沈不住氣的教皇在發現自己又說露消息後極為不自然的咳了一聲,以掩飾自己的衝動。「聽說那位男子至今尚未結婚,但收養了一位金髮藍眼的小男孩。父子情感相當融洽。」
金髮藍眼!
又是這個特徵!
回逤從前的記憶,當初自己被這個詞彙弄的一個頭兩個大,而如今自己再次聽見時……
心臟還是多跳了一拍。
「……」
格里西亞下意識的咬住自己的下唇。
為什麼都已經過了這麼久,自己還會有所反應呢?
也許是因為記憶才剛剛恢復,時間錯亂的副作用引發的結果……
也許是…這個詞彙對他來說有某中意義存在,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也許……
格里西亞在腦海中繞過一個又一個的可能性,就是不願意去想到某一種結果。
也許,他仍然愛他。
但是這份感情是真實的嗎?
他無法想像一個人能夠在遭受到那樣的對待之後,還能說出愛的。他回憶起當時的自己,心早就痛到沒有知覺……不也默默的放棄了好不容易發現的情感,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嗎?
然而,為何,事到如今……
「雷瑟,」輕喚聲好友的名,他抬眼。「你覺得那個人……教皇所說的那個人是喬葛的機率有多高?」
聞言,雷瑟沉下了臉。卻不是不高興,這不過是他思考時的習慣罷了。
沒錯,包括將左手手指抵在唇下的動作也是習慣使然。
「機率可能有80%。如果你真想見他…」話說到一半他便被從藍眼中一瞬閃過、閃爍著某種魔力吸引住而語塞。
這樣的格里西亞,他有多久沒看到了呢?
那眼神充滿自信與智慧,以及任誰也無法動搖的堅定。
雖然現在只存在一瞬,恐怕未來將越來越多吧。
……看來,阻止不了了。
「要去嗎?」他淡淡地問道。
過了良久,點頭,金髮晃動。
「……嗯。」光芒躍動的眼睛眨了眨,「我想體驗看看放手一博的感覺。」
在聽見猜想中的答案後,雷瑟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是嗎,那走吧。」或者說,他只能為他做什麼。
「咦?」
雷瑟整整衣裝,望著窗外一成不變的景色。
對眼前那個吊自己胃口的男人感到些許不滿,格里西亞鼓起臉表示抗議。
不用轉過頭都知道身後的人現在是什麼表情。
「如果沒人幫你騎快馬,你想摔馬摔到聖光用盡還是花三個禮拜慢慢磨蹭到目的地?」
「我……」格里西亞臉色明顯一僵,想來完全忘記自身缺點。「我被嗆的無話可駁……」
雷瑟你什麼時候說話這麼毒舌了?——雷瑟聽了難得的露出大大的笑容。
「我沒有,我只說實話跟猜測可預期的未來並提出解決辦法。」
「……」
格里西亞確定就事論事的人是他人生的天敵。當天敵是自己的好朋友的時候……只能乖乖的被踩在腳下永不得翻身。
從剛才就一直晾在旁邊看戲的教皇終於等到他們的決定出爐,兩聲響亮的拍掌聲順利的將所有人注意力往自己的身上集中。
「好啦!既然決定要出發就快走吧!」他已經開始想念清閒的辦公室了,於是接下來該做的事就是,趕人!
不過在趕人之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聖殿的馬你們隨便挑,報備以後就可以出發了……不過只准牽走一隻喔!」
原先闊氣的發言瞬間被表露無遺的小氣性格給徹底破壞。
不過兩人還是對於那擁有十五歲外表的老狐狸紛紛投去懷疑的眼神。
對於教皇的慷慨(沒叫他們付錢租馬就算很慷慨了)他們通常是敬謝不敏。
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之後要付出什麼代價來償還人情。
「嘿嘿……如果能在月蘭國多上幾位光明神信徒,香油錢也會變多吧!香油錢一多呢~可能退休金什麼的也會多支付一點……」果然不能小看這個老奸巨猾的少年(僅外表),他早就摸清對方會吃哪一套了。
「格里西亞很願意接受此任務並暫且借用太陽騎士之英名來榮耀光明之美!」於是大魚上鉤。
雷瑟無言的看著眼前一位搓著手、一邊踩在別人弱點上的少年,一位則絲毫不顧形象、見錢眼開……
不,是個連錢都還沒見到就笑得一臉燦爛的傻瓜。
輕嘆了口氣,對於眼前的兩人他真的很想開啟無視效果。
「如果有什麼任務遠在月蘭國的話,我想我可以『順便』解決。」
雷瑟深知那人是絕對不會讓人白拿他的東西的,格里西亞已經傻不隆冬的跳進去對方的誘拐圈套了,沒理由他沒提出籌碼。
「喔喔喔!既然你這麼說,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教皇臉上的表情說有多容光煥發就有多刺眼。「事實上我手邊有個棘手的任務,交給其他人我實在不太放心哪~他們才剛上任、而且也沒有你強……」
「不用說了,直接把單子給我。」
「沒問題!」
從教皇乾脆的語氣中便可知道這任務肯定不好解決。
不過,新任騎士才剛上任沒多久就派他們出遠征行長期任務確實不太好,果然還是由自己來比較令人安心。
這麼想的雷瑟沒注意到這回教皇踩著的是他本性來的體貼。
唉,這情報加一匹馬的交易簡直讓教皇賺翻了。
☆
「你知道那個小孩叫什麼名字嗎?」
注意力從任務單轉開的雷瑟,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令人想揍下去的笑臉。
不自覺笑彎了眼的教皇這才趕緊收起他的賊笑。
傳來幾聲乾咳,教皇再次擺出天真的笑臉:「收費哦?」
「那就不用了。」
兩人皆對一點也不純真的發言感到無奈。很明顯的,當教皇不想再透漏訊息的時候只有錢才能使鬼推磨。
「那我們出發了。」雷瑟簡單的敬禮表達敬意後乾脆的轉身離去。
跟隨雷瑟的步伐追去的格里西亞在短暫的小跑步後轉過頭去,「謝謝。」看到辦公室主人擺擺手表示沒什麼之後,很快的就離開教皇的視線。
「呼~終於走了啊。」伸手摸上平時用來遮蔽面容的面紗,因是熟悉面孔所以方才沒有戴上,現在來人走了,他不得不再次將面紗戴穩。
「不知道這次的結果會如何……唉,怎麼連退休了我都還在擔心那個小鬼?」教皇難得的露出苦笑,不過在白色面紗的阻擋下所有的苦澀仍留在教皇的心中徘徊。
「呼啊~~我也差不多該退休好好享樂了……」像是想要甩掉心中那股如父母般的擔憂心情,教皇做了個大大地深呼吸兼伸懶腰。
站在窗邊看著領著一批白馬的兩人跨坐上去…噢不,後面那個差點摔到馬下,幸好駕馬的人反應靈敏即時撈住才沒釀成一齣可笑的笑話。
「噗哧。」帶著濃烈嘲笑的笑聲毫不客氣的從剛才還在懷抱著擔心的那人嘴邊溢出。「真不愧是格里西亞。」
帶著看好戲的心情窺視兩人的一舉一動,好不容易才準備穩當正式出發。
教皇一直到看不見兩人的身影後才別過視線,一屁股坐到柔軟的辦公椅,將全身現在柔軟的羊皮椅中。
「啊啊……派退休的聖騎士去解任務真好!既不用給休假、等他回來也不用聽什麼抱怨跟加薪,太好了太好了…」
寂靜的辦公室裡被幾聲滿足的囈語環繞。
快馬在經歷了蜿蜒的山路、崎嶇的石道以及草地上奔馳了兩個日落及一個日出。
從馬廄中挑出一隻優秀的好馬後立即出發的兩人,在雷瑟高超的騎術下到了第二天傍晚已經在月蘭國邊境休息。
「好、好累…我的屁股快裂開了……」帶著虛弱的呻吟以及疲憊不堪的身軀,如此碎唸的男人在碰到旅店柔軟的白色床舖後直接掉入夢鄉。
「……」剛打開門就聽到陣陣的打呼聲,讓剛上樓一手各捧一盤晚餐的雷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在熄燈之前雷瑟總算戰勝了被壓在某個累攤的人身下的棉被。
隔日,和煦的晨光從兩片窗簾的縫隙中透出來,恰好照在格里西亞的臉上。
「唔…」格里西亞皺皺眉,原打算翻個身再繼續睡,結果因為昨夜沒能進食而餓翻的肚子引的腦袋一陣清醒。
「……好香?」被香味引得從棉被中探出頭來,一盤早已冷掉的食物在離自己不遠的桌上散發著微弱的香料味。
眼見食物立即床上跳起的格里西亞毫不猶豫的往餐桌衝去。
因為一陣騷動吵醒了昨晚較為晚睡的雷瑟,揉揉乾澀的雙眼,對焦後看見的是——一個正狼吞虎嚥的男人。
看了那豪邁的吃相立刻讓他覺得毫無胃口。
「你的優雅這麼快也跟著退休了嗎?」因為才剛清醒,聲音與以往不同的低沉以及帶有些許沙啞。
「嗯?」聽到聲音立刻轉頭的格里西亞吃得臉上都帶了渣。毫無防備的笑笑,「早安,雷瑟。」
「……早。」試著移動有些泛僵硬的手腳,好不容易才下了床。「我先去沖個澡。」
「好嗚~~」嘴中塞滿了才剛大口咬下的肉塊,發音不甚標準的回應著。
在終於吃飽了、也將身上的髒污洗去,再次變成平時那個閃亮亮的格里西亞與早就準備好一切事項、坐在小桌旁的椅子上閱讀報紙等人的雷瑟離開旅店時,空中的太陽已經開始散發出有些無法讓人忽視的溫熱溫度了。
「還不到正午就這麼熱了啊……明明都秋天了!」努力在馬上保持平衡的人正汗流浹背的抱怨著。
「再忍耐一下,就快到了。」忍耐力極高的正統騎士雷瑟並不覺得有格里西亞說得那麼難以忍受,但還是出言安撫著。
結果聽到已經十分接近目的地的人卻突然僵直了身子。
「這、這樣啊?真令人期、期待呢!呵呵呵……」語氣既僵硬又緊張。
「……」看來安撫的方向似乎弄錯了。
結果,在太陽剛滑過天空的正中央後,一塊巨石上所刻的「月丘」兩字已映入視線可及之處。
將馬鞭策到巨石前庭下,雷瑟自己率先下馬並伸出手。「下來吧,你該去的地方到了。」
格里西亞猶豫了一下才緊緊回握住對方的手。一陣暖流繞到手心。
在確認自己不會愚蠢的摔下去後這才從馬背上一躍而下。
「好久沒看見你這麼優雅的下馬了。」
格里西亞嘿嘿了兩聲,「大概是有安全感吧。」他晃了晃剛才伸出去的右手。
雷瑟一愣後隨之將手抽回。
「你去吧,我走了。」一個漂亮的旋身,雷瑟再次跨坐在馬上。
格里西亞楞了一下,「你要走了?」
「嗯,任務拖不得。」
看著雷瑟堅決要走的神情,格里西亞這才聽出了言中之意。
照理來說他們已經比原先要派的騎士團的步伐快上許多,事情理應還沒有到那麼緊急的地步。
所以…雷瑟是希望自己獨自面對吧,如此一來也能避免誤會的產生。
格里西亞回以一個優雅的笑容。
我會加油的。
在心中念道,同時感謝好友的溫柔。
「我這裡還有幾顆玫瑰珠,如果你受傷的話記得捏碎。」從口袋裡拿出一路過來在閒暇之餘做的玫瑰手珠,放到雷瑟的手中。「路上小心。」
雷瑟怔怔的望著手中的粉紅色珠子,這才頓時瞭解到一路上身後的人一直喃喃唸著的是為了什麼。
原來是為了讓他隨身帶著他的祝福。
握住珠子的手掌像是握住了什麼不可放的東西般珍惜。
「……你也是,別讓自己再受傷了。」
「嗯。」
雷瑟看了格里西亞最後一眼,瞥見對方早已沒了從前的衝動與稚氣的堅定後點點頭,駕馬離開。
如風一般的離去,揚起的沙塵像是在宣示些什麼,囂張的飛揚了好些時刻。
格里西亞目不轉睛的漸行漸遠的黑白點,在最後一點黑點都見不到以後才走進立於巨石旁的村落。
月丘——這個可能藏有位失聯已久之人的地方。
時間的磨練與流逝讓他們錯過了許多。
究竟能不能再次相遇?
相遇後又會看到對方多少的改變呢?
這些令人無法想像的變化讓心中的緊張感瞬間膨大。
格里西亞做了幾次的深呼吸,才有勇氣再度往前邁進。